幼年丧母
幼年丧母
我们问过雨晴,哪一年母亲去世的。他真的记不清了,反正不到上学的年龄,因为是母亲去世好几年后,雨晴才上的学。推算也就是他5岁左右母亲就去世了,但他对当时的情形还都记得。于是就按他的叙述写下了下面的话。
那一年,母亲和父亲在峰峰一矿生活,她病得厉害。按当时叫痨病,其实就是肺结核病,但那个年代就是不治之症。而我始终在老家由奶奶带着,就怕给我也传染上。
   那年春天,我二大妈去世了,她和母亲的关系很好,所以,没有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母亲。但夏天,母亲的病实在看不好了,只好也回到老家。一到家,母亲就急着要见二大妈,奶奶和家里人只好告诉她说:“你二嫂子回娘家去了。”但她几乎每天都要问:“我二嫂子还不回来?”,她的病也一天比一天重了。过了快一个月了,奶奶看实在瞒不住了,就告诉母亲:“你二嫂子已经死了。”母亲大哭了一场,而且病情也明显越来越重。人瘦得已经是皮包骨头了。她说想吃冰棍儿,说是“心里烧得慌”,后来又要冰块儿吃,那时候做冰棍儿是用冬天收集的冰放到地窖里,到夏天做冰棍儿时用的。老去买,人家不愿意卖,因为卖了冰人家就做不了冰棍儿了。碰巧那些天还是连阴雨,三爷每天都挎个篮子去和人家做冰棍儿的说不少好话,开始是卖给的,可是后来就说什么也不卖给了。记得一连三天都没买回来。那天晚上,雨很大,我玩累了,就倒在炕上睡着了。突然,一个很响的雷把我惊醒了。屋子里,小煤油灯微弱的亮光里,我看到母亲紧紧靠在奶奶的怀里,嘴里不停地说:“我二嫂子来了,现在到村西头了。”奶奶问母亲:“你看到你二嫂子了?她穿的是什么衣服?”母亲用微弱的声音和奶奶说:“妈呀!她穿的是你的大褂儿!”天那!说得很准,一点儿都不错,我不信迷信,但到现在也没解开这个迷,因为没人告诉母亲二大妈死的时候是穿什么衣服,但确实是穿了奶奶的大褂子呀!又说:“我二嫂子到咱家门口了!”并且要奶奶紧紧地抱着她。奶奶赶紧让三爷把“卖花老娘子”请过来,因为村里“卖花老娘子”经常帮别人家处理丧事的,胆子大。我已经吓得一点睡意也没有了,紧缩在炕角里,心里怕急了!过了一会儿,母亲又说:“二嫂到家门口了!”、“到院儿里了!”、“要进堂屋了!”,我的心几乎都缩起来了!奶奶说:“让她二叔三叔都进来,把在门口儿!别让她(指二大妈)进来!她活着的时候怕她二叔(指二爷)。”于是,二爷挽起袖子,手里拿把菜刀,站在屋门口说:“我看她敢进来!”,不知道为什么,堂屋水缸上的菜板上有把菜刀,突然“匡当”响了一下后,精疲里尽的母亲说:“二嫂没进来,她走了。”一家人总算安定下来了。我也迷迷糊糊睡了。第二天一早,母亲依然和奶奶要冰吃。雨还是不停地下,三爷很难为情,因为人家根本不卖了,奶奶就没让三爷去买。过了一会儿就告诉母亲说:“没买着,人家不卖了。”母亲就骂了一句:“操他妈的!”随后又翻了个身.......,再也没醒过来。
不少人给母亲穿衣服,我问大姐(堂姐):“我妈怎么了?”大姐哄我说:“她睡了!”我信以为真。
后来,雨不下了,人们抬来了棺材放到院里,人们又把母亲抬到棺材里,我问为什么,奶奶说:“你妈睡了!”我还信以为真。
棺材盖了盖子,许多人哭了,我还以为母亲是在睡觉。棺材前面摆了张八仙桌儿。桌上摆了些点心,好象有绿豆糕一类的,我和年长我一岁的干哥哥(王士忠)跪在八仙桌两旁,看着不少来吊孝的人,感到很新鲜。而且没人的时候,我们两个就偷着吃八仙桌上的点心吃。奶奶出来看到点心少了,就说是母亲吃了,让人再放上一些。我和干哥哥还偷笑奶奶呢!想想那时候真傻得要命!一直到把棺材埋到地里时,我才稍有点怀疑了,可是大姐说:“你妈睡了!”我还是信了。但我看到大姐哭了,因为她大我7岁,她知道我母亲是死了。
因为怕母亲的病传染我,我好久不见母亲也习惯了,但过了有一个多月后的一天中午,我依偎在奶奶怀里睡午觉,醒来后觉得母亲是否回不来了,心里有点儿说不出来的难受。于是我扬起头问奶奶:“我妈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?她是不是死了?”奶奶什么也没说,紧紧地把我抱在怀里里哭了,我也哭了。本来母亲在世时,我特别爱哭,但母亲去世时我却没哭。母亲去世后,我就这样在奶奶的怀里非常伤心地哭了一次,打那以后,很少哭了。有人说我“方”妈,我虽不信,但也很内疚!
听着雨晴的叙述,我们谁也什么都不说,什么都不问了。因为我们看到雨晴的眼圈儿已经红了,尽管已经过去五十多年了,母子情还是这样让人动情!!
根据雨晴自述整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