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继母关系
与继母关系
一、继母印象
继母是北京满人,年轻的时候,圆脸大眼、身材高挑而丰满、很漂亮、很标致 呛!她一点儿针线活儿也不会做,但织的毛衣非常漂亮!大大咧咧、慢性子、不发愁,不懂家务,在过日子方面,基本没什么计划,花钱大手大脚。想吃什么就吃,想买什么就买,到处借债。所以父亲去世之前始终是寅吃卯粮债务不断,有时候甚至到了十分尴尬的地步。记得有一年的大年前几天,我从学校回家,一进门就看见炕沿边上坐满了要账的人,继母却还不上人家,让人家再等等。那时父亲挣100多元的高工资却倒了这个地步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!当然,按现在讲叫‘超前消费’有助于‘拉动经济’。我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都不赞成她那么过日子,所以现在我们每个家庭都不象她那么过日子。她喜欢小孩,但没有耐心,且不会照料孩子。弟弟妹妹们都挨过她的打,唯一没动过我一手指头。
二、紧张的母子关系
1955年9月,我和继母之间有过短暂的融洽,但很快就破裂了,而且关系日益恶化。一是看不惯继母的生活习惯,二是心里面总认为‘后妈’不会真心对我好。到了1957年,两个人实在无法相处了,我又回到老家奶奶的身边。1958年开始‘大锅饭’,到1959年春天就没粮食了,饿肚子的滋味儿实在不好过。为了活命,10月初我又一次到了继母身边,和继母的关系没有任何好转,所以就老是住在学校,有时候放假也不回家。1963年4月底,父亲和继母调到河北工作,我仍然住校,每个月回一次家,也就是为了要自己的生活费,我的性格也越来越倔犟,心中老是想尽快工作、独立、早早离开这个家。
三、母子关系的改善
1969年我到了兵团,心想不再回这个家了。1973年热心的兵团领导要求我处理好与继母的关系,所以结婚时礼节性地回了一次家,继母操了不少心,给我们做了一对松木箱子(现在还保存着呢并配了箱架),又给了我们一些旧的锅碗瓢盆儿。后来和继母的关系也并没有什么改善。1980年父亲去世后,我开始冷静地考虑自己如何处理与继母的关系。毕竟是做了父亲的人了,开始学会了理解。连中日关系都正常化了,我和继母的矛盾能大过与日本人的矛盾吗?毕竟是她把我养活大了,更何况我还有好几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,而且他们比我小得很多,如果和继母断绝了关系,就等于和弟弟妹妹断绝了关系,可他们并没有错。自己开始觉得继母也是很不易的,尽管她有许多毛病,特别是父亲去世后,弟弟们和大妹都工作了、结婚了,家里就剩下不懂事的小妹和五弟,她真的很不容易。我觉得我的胸怀太狭窄了,不是个真正的男子汉。打那以后,我每次出差路过家里时都买些继母爱吃的绿豆糕去看望她,她也很愿意和我谈心。有一天夜里我们竟谈到天快亮了,她说到,刚见到我时她才28岁,冷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站在跟前,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待才好。我也讲了故意和她怄气的一些不对的地方,我们达到了互相充分的理解和谅解。在此基础上,我们的母子关系有了质的改善,每次回家她都亲自给我做饭,同时她也教育弟弟妹妹们和我搞好关系,直到现在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关系还是不错的,不能不说有继母的功劳。
四、继母的弥留之际
父亲去世后,继母得了糖尿病,她是个马大哈式的人,对病从来不在乎,不坚持吃药,也不忌口。1989年初病重了,才住院,但她坚持不让弟弟们告诉我,说是怕影响我的工作,还因为我的经济条件也不好,不想让我花钱。1990年初,住了一年院的继母已经是无法救治了。在继母同意后二弟通知了我,单位领导正安排我出差,又没人能替我,领导和我商量说可以让我先回家看看母亲,可以在家呆几天,然后再抓紧时间办好出差的事。我是在徐水县医院见到母亲的,那时她已经瘦得成了一副骨头架了,眼睛已经失明,我从内心感到母亲很可怜。她的脾气变得很坏,常动不动就骂我的弟弟们,弟弟们都很小心翼翼地侍侯她,尽量什么都达到她的满意。弟弟妹妹们告诉我说:“其他地方的医院已经都不收了,只有这里的医院是因为有关系才收的。”母亲知道我来了,异常的兴奋,和我说这说那,当然少不了说我的哪个弟弟对她不好了,等等。其实,我知道,弟弟妹妹们都对她很孝顺的,已经侍侯了她一年了。只是告诉我最晚,所以我想在这个时候尽一下我做儿子的义务。弟弟妹妹们都不让我干活儿,母亲坚持让我陪她说话,哪里也不让我去,只能在晚上12点才能离开,第二天早上6点必须到她窗前陪她聊天。别看她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,但很健谈,弟弟妹妹们都怕若她生气,就由我负责问她想吃什么,再由四弟弟去做好送来。她一直很给我面子,没和我发过火,就是她要吃的东西有时候很难找,我和弟弟妹妹们总是费好大劲才能满足她。一次,她和我说要吃鲶鱼,我赶紧交代给四弟,四弟跑了好几个市场,没有买到鲶鱼,说卖鱼的说鲶鱼这个季节是没有的。我告诉她,不行的话你跑一趟保定吧,四弟当晚坐车去了保定,第二天凌晨就到鱼市上到处找鲶鱼,翻了好几个鱼摊才找到三条不到10公分长的小鲶鱼,早上赶回徐水,给母亲做了一条,我让把另外两条放到冰箱给母亲存起来。母亲只吃了一口,说了句“好吃”,就说饱了。还有一次,她要吃鲜莲子羹,四弟说:“现在是春天,哪里有鲜莲子呀?而且青红丝市面上现在也没有呀?大哥能不能和老妈商量一下?”我小心翼翼地问母亲能否用莲子罐头代替鲜莲子?而且青红丝没有,能否改别的?母亲说:“没有就用罐头吧,没有青红丝好办,让这个县城的某某特级厨师(忘了叫什么名字了)做,”还风趣地说:“他要做不了就问他特级厨师怎么当的?”我们打听了一下,这个特级厨师已经几年不上灶了,一般的情况人家是不干的。我们买了莲子罐头,由我和小妹亲自去找到那位特级厨师,说明来意后,人家很给面子,说是看我们孝顺老人,他亲自上灶给做好了一大碗莲子羹,青红丝是用山楂糕切成丝代替的。我们兄妹俩谢过那位厨师后,把莲子羹给母亲端到病床前,母亲只吃了一小勺,就说不吃了。我劝母亲多吃点,母亲说:“我这是特意给你的,你吃了吧。”原来母亲是想给我做莲子羹吃的,她做不了了,于是就想了这么一招儿。我顺从地吃了一口,心里很不好受,泪水充满了我的双眼,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,她还要尽一位母亲的义务。尽管我与继母有过多年的不愉快,尽管我长期以来看不惯她的许多毛病,但那一刻,我真的被感动了,第一次很强烈地感受到了她对我的爱,而且是母爱!这是我多年渴望而从未感受到的爱!只是这个爱来的太迟了!
她的病越来越重了,时而出现短暂的昏迷。但只要醒着就没完没了地和我聊天,从我小时侯到现在的许多事她都能记起来,偶尔还说几句笑话。更令人不解的是她眼睛看不见了可耳朵特别灵敏,一次,我刚走到医院大门口,她住在医院二楼病房就和我小妹妹说:“你大哥来了。”小妹根本不信,但她一开病房的门,我就到门口了。小妹很奇怪,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,是否人在特别病重的时候,在某些生理功能上会出现奇迹吗?我在母亲病床前呆了一个星期,弟弟妹妹们坚持要我离开母亲了,他们说再这么下去把大哥身体非拖垮不可。母亲也和我说:“咱们娘儿俩见了面了,你走吧,你还有工作。如果我真的不行了你回不来我也不会怪你的。等我好了,我一定去内蒙古看你们。”又说到她死后把她的骨灰撒到北京,问她为什么,她说让我把我生母的坟找到和父亲的骨灰合葬,我解释说:“生母的坟地由于大地震都找不到了,您去世后的骨灰就和爸爸的放到一起好了。”她听了后好一阵子没吱声,但看出来,她是满意的。之后,母亲提出和我要三样东西。即:一个内蒙古熬奶茶的小壶,一点牧民吃的“酪蛋子”,一条呼和浩特生产的、处理的毛毯。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处理的,她说是处理的轻,正品太重压得人受不了。前两件好办,关键是处理的毛毯不好找,二弟出主意说:“就买个晴纶毛毯糊弄她一下吧,反正她也看不见,要不上哪里去找呀?”其他弟弟妹妹也赞成,我立即给在内蒙古的妻子发了电报(那时候,电报最快了)让她速办,因为考虑母亲挺不了多久了。妻子接到电报马上到蒙族副厂长齐来才家要了一小布袋酪蛋子,拿上家里有的一个熬奶茶的小壶,又买了条晴纶毯立即寄出。
1990年3月23日,继母去世了,当时我正在南方出差,二弟打电报通知了妻子,妻子由于要照看两个上学的孩子,回不去,只好寄了些钱回去。我是出差回到厂时才知道的。后来,二弟和我说,大嫂给母亲寄的三件东西,母亲都用手摸了摸,但已经吃不下酪蛋子了。
说到这里,雨晴停了好一阵子没讲话,看得出他在思索着人生的感悟!
根据雨晴自述整理